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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 发誓
 英离老爷和潘十老爷相对而座。

 不愧都是大家出身,管心里都想把对方掐死,然后光了鞭尸,但面上却半点不,不说像好朋友般谈笑自若,却也保持着基本礼貌,甚至,还互相点头致意。

 潘家状师姓冯,四十来岁,相貌普通,但一双眼睛冒着光,是尖刻不饶人之相。冯状师身有功名,又是上次官司潘家代理人。结果到头来,跪下行礼只有荼蘼一人。

 虽然马上就站起了,却还是感觉…憋屈死了。

 前面程序和一般案子差不多,询问双方当事人及代理人姓名,宣读状纸,阐述双方基本诉求和所争之标,摆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有道理。因为之前为此打过官司,堂上堂下并无异议,直接就进入了对推,也就是法庭辩论阶段。

 冯状师发言时,荼蘼百忙之中往堂下瞄了几眼。发现看审之人寥寥,就几个来凑热闹闲汉,可见普通百姓对大户争产毫无兴趣。但是那些开荒贫苦农民,倒派了个半大孩子来听结果,畏畏缩缩躲一边,面色紧张、惶恐。到底,只有他们命运是系这桩案子之上。

 还有,就是家大房大娘,家二房江明。他们来看荼蘼是输是赢,之后好把英家付委托银子分帐。所以,倒是真心希望荼蘼获得胜利。

 也好,就怕他们不来,有戏唱起来费力呢。荼蘼暗想。她这一趟。要达到好几个目才行,包括彻底摆那两房人。

 心中想着,待回神时,正好听到冯状师慷慨陈词、口沫横飞说了半天后后一句。“常言说得好,空口无凭,立字为证。英家虽然世居洛。但对那边山地,却没有契约手。而潘十老爷,却恰巧握着一张由官府备录,造册案地契。”

 荼蘼之所以走神,是知道就算冯状师说得口吐莲花,所依据也不过如此。幸好,古代不管民事、还是刑事诉讼程序。都没有向对方提供证据,以供对方验证、并做出反驳准备这一条规定,倒是考验临场发挥和辩论。

 于是,她拍了两下手掌,赞道。“冯状师说得好!”巧妙把话题接了过来,把注意力也吸引到自己身上。

 “既然是好,英家为什么不就此承认,那片地该归属于潘家呢?”冯状师打蛇随上。

 两位老爷身后,各站着自家管家。英大管家听这话,脸色就有点不好看。倒是英老爷还稳坐钓鱼台,神情平静,定力十足,看不出半点心思。

 他到底是是一家之主。经历过无数大风大,哪能连面子上宠辱不惊也做不到?况且他相信荼蘼绝不是只有这么点本事。不然,康正源何必专门推荐?

 果然,荼蘼脸上浮现出人畜无害笑容,认真地道,“凡事。应当讲求证据。白纸黑字,自然是证据中大。可是,证据也容易被人动手脚呀。”

 “你什么意思?”冯状师逮到理就不让人,大声道,“你居然敢说,潘十老爷弄假骗人吗?”

 “我什么也没说,只是有这么个道理。”荼蘼摊开手,一脸无辜,“我不敢说潘十老爷就如何如何,毕竟这是公堂之上,身为状师,要为自己说每一个字负责。但,冯先生,你敢说这世上所有证据,都没有被做假或者篡改过吗?”

 一句话,冯状师就被噎住了。

 荼蘼暗笑。拍马没关系,拍马脚上会挨踢。她和冯状师大不同是,她没有长出“司法脸孔”来。所谓司法脸孔,就是纹都是横向涨,看着就厉害不好惹,让人敬而远之,自然也不会令人有好感,或者亲近感。

 她上辈子长得清秀,有点冷冷,一脸正气。这辈子就好了,天生甜美讨喜相,特别容易让人不防备。所以,她咄咄人时,别人以为她有理。她若采取后发制人态度,别人会认为她被欺侮。

 可惜,今天看审人少。但下一堂,当洛人知道女状师出马,必定会有大量围观者,那样对她有利。要知道群众情绪,多少会影响到判官。上堂如打仗,能利用资源,都要利用起来。

 “我可以当堂发誓。”冯状师伸指向天,“此地契并无…”

 “停停!这是公堂之上,不要做出市井之行可好?一切,以大唐律为准。”荼蘼连忙拦住,仍然一脸认真,“冯先生,你接触刑律之事颇多,堂上窦大人也是经历广博之人,该知道但凡罪犯,没有不喊冤枉。一个个上了堂,板子还没上身,就大喊大叫冤枉,赌咒发誓者是多不胜数。为了能赢,把祖宗卖了也没关系。纵然,其中也确实有被人陷害倒霉蛋,但大多后却被定罪。可见,被冤枉者是极少数。若都像冯先生这样,发个誓就能无罪释放,不套了吗?”她说得诙谐,有个衙役忍不住,乐了出来。

 就连英老爷,也不莞尔。

 冯状师被气得一窒,反应也,当下板着脸,带着教训口吻道,“你说是普通人,能代表潘十老爷吗?潘家世代忠良,那是什么品格,哪里是普通人可以仰望?我如今是潘家状师,说话就是潘家话,你也敢质疑?好大胆子!小小年纪,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。我看你还是回家吧,别学人家上公堂,等板子打身上,你可就知道什么叫疼了。”打板子,可要掉衣服打。大庭广众之下,就连娼也不愿意丢这个脸。一个小姑娘?哼!

 荼蘼眼神一闪。

 每个人都有自己辩护风格,冯状师显然是属于那种咬到屎撅子,给油条也不撒嘴类型。他仗着背后是强横潘家。所以处处以势人,笃定荼蘼不敢得罪人。可荼蘼,偏偏不怕这套。她就是要潘家势,然后等他们反弹起来才有玩呢。

 所以。当下傲然道,“为什么不敢质疑?皇上之语,圣人之言还有说错时候。有英明之帝下罪己诏情况,难道潘十老爷能越过圣人和皇上去?敢保证自己绝无错处?”

 “我所说并非此意!”冯状师没料到荼蘼居然就这么敢顶上来,有点生气。刚才第一次看到此女,他还很是轻视来着。没成想,她胆子倒大。可也就是胆子大吧?不知死活!

 荼蘼却不理他,而是面向窦县令。之前因为前房主事,跟这位县令打过交道。知道他是不爱对推过程中口,喜欢一听到底,除非主动转向他。

 “大人。”她略施一礼,“民女见识浅薄,却也认为。世上万事万物,不开‘理法’与‘情理’这两个词。何为理法?乃是非得失之标准。何又为法?法者,刑罚也,所以强暴。于法而言,其理之道礼。而理字通礼,也就是说,律法道理要先合乎情理。那什么是情理?说白了,就是人情与道理。从律法角度来说,应表达案情和事理。古人有云。礼者于将然之前,而法者于已然之后。这就是说,凡事先适用情理,若不能,才涉及律法。理与法要有前有后,自然分出轻重。礼者情者为重。法者为轻。当今圣上也有言:德主,刑辅。”

 “你到底是要说什么?”冯状师让荼蘼一套古人云给绕晕了。

 荼蘼略略侧过头道,“我向大人陈情,认为凡事以应以情理为先。不合乎情理,就算有白纸黑字,也不顺应天地律法、人情事故,也是站不住脚。”

 说着,走到英老爷身边,大声道,“英家世居洛,至今已经有几百年了。不管哪朝哪代,哪怕遭到前朝突厥人迫害,英家人都不离故土,始终有人坚守。这件事,全洛百姓都可以做证。所以,英家占住了情理二字。而潘家,虽然于国有功,是大大忠臣良将,却是本朝初立后才迁居而来,就算手握一纸地契,却只占了理法二字。论及先后和轻重,终究落了下风。”她又走回到堂正中,站冯状师旁边道,“冯先生,我说就是这个意思。既然双方都有证据,就要看哪个证据重要喽。再者,情理之证据,是无法做假。”

 算是当头一,因为从没有人从这个角度讨论过证据问题。

 公堂上诡异地安静下来,冯状师想狡辩,却被荼蘼占住了理字,一时不知如何自辩。不过,荼蘼话终究不能律法上找到明确出处,因而公堂是不能采用。所以,他干脆沉默,看是窦县令态度。

 寂静,有一种无形张力,没有片刻,主持公堂窦县令就撑不住了。他肚子里连转了好几道弯,自然是谁也不想得罪,若双方苦苦相,当他必须选一边时,他先不能惹却是潘家。因为至少,英家还有道理好讲。他苦读出身,又是内官,总能有说得上话人。但是若走到秀才遇到兵路上,那真是没办法转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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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……66有话要说…

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无限循环,又晚了,明天一定准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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