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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九章 树大有枯枝
 “祖父。”白毓秀一个头重重磕地上,“身为世家子弟,毓秀文不成、武不就,让祖父失望,毓秀心里并不好受。”

 他才一开口说,葛氏就一边无声抹起泪来。明明二伯白世林还活好好,可眼前场景却有孤儿寡母,备受人欺凌感觉。

 戏过了吧,二位!

 “毓秀少时,祖父虽然请了名儒来做西席,悉心教导,奈何我天份有限,从没有想过走科举之路。如今看来,祖父也暂时没有叫我由福荫入仕打算,可我已经二十多岁了,也早早订了亲事。身为男人,自当先立业、再成家。于是…于是毓秀想,祖父有安排前,先接触下商路经济,哪怕赚一点银子回来,也算对咱们安国公府有点贡献,不再是食终废物。”

 他说这番话时语气和神情都满是痛悔,白敬远登时就心软了,皱眉道,“如今是多事之秋,皇上正着手整饬勋贵圈子,所以我才没给你谋个事做,只希望你好好读书,修身养。过了年,本打算让你娘把你亲事先办了。你平是个省心,所以我才没有管束于你,谁想到你思量倒多,惹出这样事来。”

 “毓秀无话可说,只是对不起祖父一片爱孙之心。”白毓秀匍匐于地。

 葛氏立即哭出声道,“老太爷,毓秀纵然做错了事,可他本意是好,是想承担家计,做个项天立地男子汉。求您,求您原谅他吧。”

 “糊涂!”白敬远冷声,“若毓秀坑害是我,他是我嫡孙。我会气他、怨他,却如何能追究于他?可是现牵连到七条人命、数万财物和海船沉没,别说我不能宽恕于他,就是我脑袋,也未必担得下来!”

 这话说得就重了,葛氏不敢再多嘴,只不断磕头。

 荼蘼本不想管,但葛氏若大书房伤了身子,外祖父也会觉得麻烦。于是她上前,扶住葛氏道,“二伯娘,您跪这里于事无补,不如坐一边歇歇。等祖父详细问过大哥,知道事情始末,才好有定计啊。”

 “儿媳有罪,不敢起身。”葛氏早跪得头晕眼花,却不敢起来。

 “坐一边去,不得再随意多嘴。”白敬远虽隐忍着怒气,却到底不那么客气了。“若非你是毓秀亲娘,我就把你足你院子里,再不能出来添乱。”

 葛氏脸色灰白,嫁入安国公府三十年。从来没受过这样重话。她本来就体力不支,这下是‮腿双‬发软,幸好荼蘼死拉活拽,才把她架椅子上。又连忙倒了热茶,灌了一杯下去。

 外祖父说得没错。二伯娘坚持到场,却什么也没做,只是添乱罢了。

 “祖父,动机什么,可以先不提了,关键是后面情节。”荼蘼提醒。

 白敬远就看了一眼白毓秀,后者连忙道,“祖父,六妹妹,事情是这样。”他禀报人当中,也算上了荼蘼一份儿,可见要依靠荼蘼帮他罪,比平时客气多了。

 “去岁秋天时候,我和罗斐然玩一处时候多。祖父知道,五大家族中,都有各自生意,但咱们白家和有清贵之名欧家,多是以田产为主。就算有铺子,也是医馆或与田产有关米面铺子,并不涉猎其他。谢家是武勋,驯养良马马场就很赚钱了。杜家不用说,各生意、包括军需买卖都做,遍及五湖四海,五大家族中首屈一指,不敢说是大唐首富,却也排名前五之列。”

 怪不得啊,是皇上眼中钉、中刺,杜家实太嚣张、太高调了。难道杜衡不懂,皇权是不容侵犯?还是他太高看自己,却低看了韩谋。而皇上一直不动声,暗中早就把杜家调查清清楚楚,还纵得杜家失去了警惕心,不然要连拔起这棵大树,还真不容易。当时机成时候,这才借着她手,把杜家灭得心安理得。加上罗家,只抄家这一项措施,国库就能肥胖不少。

 帝王心术,果然和下棋一样,步步为营,招招算计。她只看到结果,布局却早就开始。而她,不过是一个计划外力量,还被皇上牢牢抓住了。

 她服了。

 她真,she服he。

 只听白毓秀又道,“罗大都督表面上对皇上忠心,一直外带兵,但实际上罗家唯杜家马首是瞻,连生意上事也是一样。不然,罗家是贵,不像其他四大家族那样,都是经营几百年世家,哪来财力支撑他们长安和洛两处都顶级权贵中横着走?没有银子,任你是什么样高门,也一样得抬不起头。”

 听到这儿,荼蘼皱了皱眉,倒不是发现什么线索,而是觉得很不舒服。白毓秀这是三观不正啊,这难道真是外祖父亲自带出来接班人?怎么倒和葛氏有些像,外表大方,内里总是有不同算计,襟实有点不够。

 “难道你那生意,还与杜家有关?”白敬远问,眉头皱得紧。

 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,杜家被连拔起,虽没有杀得血成河,但到底几代人内,不可能再翻身了。荼蘼官司赢了后,各部官员又奋战了几个月,才把这团事梳理好,把盘错节关系清理干净。可这才几天啊,杜家余罪还影响着长安城,甚至是自家人。

 “是杜家犯事之前生意,罗家了一脚。那时我与罗斐然玩一处时,对这桩生意多少知道些。杜、罗两家出事后,生意本来要黄了。但罗家罪轻,罗斐然又被大公主偷偷扣长安城里,他就派人找到我,要借我手继续。罗家人已经被贬为平民,他若没银子傍身,将来被大公主厌弃,就真没活路了。”白毓秀继续说,“那时船已经文登港口,只等着装货和起了冬天向东南吹西北风就能启航了。因为生意还有其他人参与,不算杜罗两家之单独家产,很多货物并不抄没名册上。”

 荼蘼眉头一挑:单独?

 她做就是抠字眼差事,有时候还得寻找法律空子,所以对这种词汇相当感。

 “你接手了?”白敬远阴沉着脸,问了个不用回答就知道答案问题。

 白毓秀惭愧地点点头,“那艘船投入,总共有四万两,杜、罗两家占了七成,其他有背景商家占了三成。罗斐然说,只要我帮他这次,所得之纯利,与我平分。也怪我贪心,想着不过是海运生意而已,也是向大唐缴税,各种手续齐全,都是官府下发文书和手令,没有任何问题,就点了头。”

 “既然有人承担货物投资,那些自咱们府门口人怎么说?”白敬远追问。

 “那是因为…”白毓秀瑟缩了一下,“杜罗两家准备货物,有一部分还货舱里,没有装船,被官府收缴了。所以…所以船上有很大空余。我想着,把船装满再离港,能多赚就多赚。于是我自己出了一部分银子,置办货物,剩下就召集了其他商家。”

 这就是刚才他说“单独”二字意义,原来这儿等着呢。

 “大哥哪来银子?”荼蘼问,不是不知道,而是故意这么问,因为好些话必须放明面儿上。证据,要说出来才做准,容不得彼此心照不宣。

 “我给。”葛氏接过话来,心虚又气弱看了白敬远,站起来,哆嗦着声音道,“我拿了自己五百两私房,还有五百两公中…”

 “让你持家,老二这样信任你,你就是这么回报他?”白敬远已经不生气了,但声音和心都是越来越冷。

 满长安权贵,他自认为治家是有道。所谓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他样样做得比别人好。可今天才知道,这个家有太多他不了解地方,每个人表面上顺服于他,其实都有自己小心思、小算计。

 “树大有枯枝。”荼蘼白敬远耳边轻声道,“白家家大业大,祖父一心为国,哪里顾得过来,不是您错。再说,这只是小节。”她不该这时候说这种话,葛氏听不到,白毓秀却未必。可有事,明知不可做也得做。因为,她不忍心看到外祖父那颓然样子,似乎要否定自己一生似。年纪大人,尤其心高气傲,受不了这种打击。

 白敬远没说话,却拍了拍荼蘼按自己肩上手,然后继续问,“你一共找了多少商家来和你合作,每人出资多少?”

 这是问细节,哪想到白毓秀却摇了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这些事,我交给另一个人处理。”

 “谁?”白敬远和荼蘼几乎同时问。

 “罗斐然介绍,姓拓拔,是大公主府一个管事。”

 胡人?不,大公主府不会用胡人,定然只是有胡人血统而已。现刑部尚书宇文,也是有一半胡人血统,但当初祖上跟了韩家,所以现可以高官厚禄。

 ……

 ……

 …66有话要说…

 对不起,今天晚了一小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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